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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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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直觉得失去了想要的,亦不再需要其他人给他生命的延续。而没有骨血的延续,一样可以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。

    所以他四处寻找合适的孤儿,又对找来的孤儿加以训练,终于在170个孤儿了挑选了6个优秀的出来,成为了“东靖盟”的力量核心。

    近五年来,这六个孩子的表现并没有让他失望。所以他更深信父亲给他的唯一信念~黑暗中的男人,要杜绝一些情爱成为敌人攻击的软肋。

    可是连爱一个人,爱一件东西的权利都没有,那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一切有什么乐趣?

    这个念头一跳入脑海,刘业勋自己都皱了一下眉头。

    他在想什么?

    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,突然去疑惑曾经的信仰。

    闭了眼,刘业勋把自己的身体更用力的靠进身后垫在腰间的枕头里,枕头很软,可是此刻腰腹处却仿佛被压进了一枚让人极不舒服硬物,身体再也找不到一个舒适的角度。

    “那现在破云是什么意见?”刘业勋轻声的询问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波澜不惊。

    “破云的意见还是先用血浆补充拖延,最好还是找到解药。如果不行,再过十天,如果大鸟的伤允许,就还是用原来的法子。不用麻药,只能生捱。”

    生捱?

    在这样的情况下?

    刘业勋心头一紧,他永远做不到父亲的冷静和冷血。看着儿子受这样的罪,甚至为此送命,他没办法在这感情里转身离开!

    他做不到!

    疼了30年的伤,一旦愈合了,又去划开,他受不了。

    那么现在只有幽晚有这个解药了?

    可是自己告诉她那个秘密,她又会怎么想呢?她会相信吗?

    执着是苦!

    执念是魔!

    人生有三苦:

    一苦是:你得不到,所以你痛苦;

    二苦是:你付出了许多代价,得到了,却不过如此,所以你觉得痛苦;

    三苦是:你轻易放弃了,后来却发现,原来它在你生命中是那么重要,所以你觉得痛苦。

    戒色不如戒痴,戒嗔不如戒念。无所求,自己亦不再有执念,那又怎会苦?

    刘业勋坐在位子里,安静的等着。上次也是如此,他等着,然后她一步步向她靠近;这次亦然。要说不同亦就是,上次她是以自由之身来看他的‘囚’,而这次是他来看她的‘囚’。他们都曾经在黑暗中挣扎彷徨,可是却一直无法交握彼此的双手,摸索着,却在无奈里错过了一次又一次,伤害着,疼痛着,仿佛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碰触对方的方式。

    “咔咔”的声音听到刘业勋的耳里,多少有些残忍。他知道她当年的恨,知道她当年的怨,却不知道她何时残了腿。心里有些模糊的猜测,却又拒绝去接受猜测的结果。

    靠近的声音越来越明显,刘业勋正了正身子,尽管身上有伤,可是他希望他看上去可以精神一些。

    铁栏的转弯处,缓慢的透出一个拉长的影子,缓缓缩短,最后变成了一个点。然后幽晚纤细娇柔的身子慢慢露了出来。身上已经不是当天的那条白色暗花的裙装,换了蓝色的棉布裤装。长发盘在了脑后,少了几分妩媚,却多了一些成熟的风韵。脸色有些苍白,眉眼中掩不住的憔悴和疲倦。

    远远的看到坐在铁栏外的刘业勋,幽晚依旧报以温软的一笑,只是那笑笑的生硬,仿佛有丝讥讽,仿佛有些自嘲。走到座位前,幽晚袅然坐下,柔软的、轻盈的。这就是她,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的风姿,如水里婷婷的白莲,迎风曼妙。

    “幽晚。”他喊她,几乎有些迫切的伸出自己的手,想透过铁栏抓住她。她却只是看了一眼,仿佛没有看到一般。清透的眼又转回了他的脸上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!”她笑道。

    刘业勋不想和她继续勾心斗角的玩弄心机,不理她的讥讽和嘲弄,径自开口:“我来只说几句话,说完你不想见我的话,我会主动消失。”

    幽晚还是笑,不理他急迫的对话节奏,轻轻的笑,被手铐连接的手腕漫不经心的扭动里一个位置:“我想我还是输……”

    “耿于怀是你的儿子!”刘业勋紧紧盯着她,他不想兜圈子,亦不想和她迂回婉转。他和她已经相互算计了三十年,什么心计,怎样“攻心”,如何挑畔和伤害,两人都已轻车熟路。所以他不想伪装,他要说就直接说出来,她信和不信都不需要先布置伤害了彼此,再来揭破谜底。

    幽晚闻言,扭转的手腕顿了一下,手指轻轻一颤,之后又恢复了平静。她用眼角斜睇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,嘴角勾起一个了解的微笑,却并没有回应。只是安静的看着他,似乎在等待,似乎在思考。

    手腕却下意识的缓缓翻转朝下,有一下,没一下的摸着右脚义肢的结合处,那里现在的疼痛已经因为多年的磨合而不再象初装时,那般让人无法忍受了。虽然过激的动作还是会引起疼痛,可是因为接合处有了厚厚的茧子,疼痛已经变得能够忍受了。

    可是想起自己如何一片片用刀把腿上的肉剜去,任何为了救回自己的儿子,生生把腿切下,以向刘业勋的父亲证明自己离去的决心。那原本包裹在义肢里的切口还是隐隐的有些撕裂的感觉。

    她爱上了黑暗中的男人,所以注定了此生由他成就她的悲剧。

    光明是不是总是在不自觉中,被黑暗一点一点吞噬和诱惑,最后只能沉沦。她不知道别人,却知道自己。

    认识他时,已知道他的身份,他的追求没有隐瞒,甚至是全盘托出,还给了警告。

    “和我一起,我什么也给不了你。”她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如果转身离开,也不喜欢纠缠。”她还是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也许不止你一个女人。”他在阳光中有些得意的、挑畔的微笑,牙齿很白,阳光下几乎可以反射光彩。

    她微微的一怔,然后主动拉下坐在机车上的他。送上红唇,与他彻底纠缠,在他伸手揽住她的腰时挑畔的抽离:“可是我会是你最后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他轻轻挑起飞扬的眉,有些促狭,有点安心,嘴角慢慢浮起一丝满足的笑意。

    手上一用力,已把站在她机车旁的身子一把拽到了自己坐着的座位上,一手扣腰,一手抵住她的后脑,霸道的固定她的螓首。嘴唇含着一丝霸道,有些伪装的凶狠:“可是我没有说停的时候,也不准你先离开。”

    说完不顾这是在学校门口,不顾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,狠狠的用炽烈的嘴唇捕捉她的,来势汹汹,却在碰触的刹那,全化作春水迤逦,轻风扑面。他的唇从唇角的轻啄,缓缓上移,停在她的眼睫处,舌尖轻扫过她有些呆怔的眼睫:“吓到你了?”他促狭的调笑:“我吻你的时候,要闭眼。”

    她噗呲一声笑了起来,纤细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有些虚软的轻颤,手臂环在他的腰间,他要主动,那她就给他,反正她没有经验,刚才学着电视上的模样想强势的来个“霸王硬上弓”,却只是让两人的牙齿碰的叮当响。与其如此狼狈,就放心的交给他引领好了,等她有了经验……

    他尽量放慢亲吻的速度,浅浅的诱惑,深深的贪恋,却在交缠的唇齿间听到她一声很算计的轻哼。转瞬那柔软香甜的舌已从被动,慢慢转换成迎合。刘业勋淘气的突然抽离了如蜜般的纠缠,脸孔拉开了一些距离:“接吻要专心。”

    她眨眨眼,坏坏的笑,挑畔的微仰起头:“你怎么知道我不专心。”

    他龇牙咧嘴的作势又要吻她,却被她身子一缩,因为没有防备,居然被她跳下了机车,转瞬人却转到了他的背后,一屁股坐在了他身后的位置上,双手抱住他厚实的腰腹:“送我回家。”

    他笑:“要我做免费的司机啊。”

    她用额头揉了一下他如铁板一般的背:“我不介意让其他人送我哦。”

    他霍然挣开她的搂抱,转过身来,手里有个机车头盔:“你有胆子,尽量去。”他笑的有些可恶,可是眼眸里全是慑人的寒意。他讨厌自己刚才心里那酸腐的味道。

    看着她系好了头盔的带子,自己才转身戴好自己的。

    “坐好了。”他把她的手又环在自己的腰间,已开始发动车子,只是一瞬车子已如子弹一般驶离。她想捶他一下,却被突至的惯性一个低俯,鼻子生生撞在了他的后背上。

    “我送你有好处吗?”

    “哼!”她娇嗔:“给你一个晚安吻!”

    “哈哈……好便宜的买卖,我要两个!”说完手上一加油门,不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,车子已驰风而去。

    黄昏的斜阳带着金色的余晖,染透了快速远去的人影,她上了他的车,环住了他的腰,却没有抓住他的手。只是一瞬的选择,她不知道对错,因为没有承诺。可是她一直笃定自己跟着心走,不会迷失方向。可是原来心有的时候,可以选择自己前进的方向,却没有能力选择别人前进的方向。

    夕阳无限,只是黑暗亦已不远。

    手指渐渐有了些凉意,因为义肢的金属部分过于冷硬,手指尖那淡淡的温度似乎也很难带给它人体应该有的温暖,它终究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“你的话说完了?”幽晚放弃了与冰冷继续争斗,她的力量太渺小,也许本来很多事都是不应该去强求的,执念啊!人为何总是把自己困在不同的执念之中。

    她的执念是他!

    可是他的执念是他父亲传承给他的一切!

    一对执念不同的情人如何能在交错时紧握住彼此的双手?

    淡淡的笑,因为看透,也因为虽然看透,却依旧走不出心的牢囚。

    他当年潇洒的转身离去,没有回头,所以他早已放手,可是她却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,得不到救赎。

    无意间发现自己怀了他的孩子,所以奢望这点突来的温暖能拉回他冷硬如石的心。可是原来她错了。

    ~他一旦转身,真的就不再回头。

    在他家的楼下等了两日两夜,任暗夜狂风,任冷雨骄阳,亦只是见到了比他更冷漠的男人~一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!

    他的父亲~刘一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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