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 谁家年少足风流（陌上）

 韩琅眼观鼻，鼻观心地安静坐着，并不惊慌，也不询问打听什么。

    镇长在窗外看了一眼里面的静如壁画般的少年，对着护卫官道：“把他们送走吧。”说着，轻微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女护卫官领命。从暗室里带出之前被关押的数人，和韩琅一道，被塞进宽大的马车里，被众多带刀的士兵看管着。马车稳稳地朝南驶去。

    车里拥挤着十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，虽穿着不一样，但无一不是俊俏水灵的摸样。

    雪月早就发现韩琅了，心里且喜且忧，看向韩琅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，但是碍于周围还有很多不知底细的陌生人，不敢贸然和韩琅说话，只拿眼睛时不时地欢喜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韩琅则安慰地回以一个“放心”的眼神，便闭目不再看他。

    雪月虽然还是穿着以前的衣服，但浑身上下并无凌乱不堪，脸色也不是很差，料想没受什么苦，便安心养神享受颠簸地睡眠。

    随着马车行动，车铃作响，不知是哪个少年先哭出了声，随即又有几个少年跟着哭了起来。韩琅皱皱眉，不悦地睁开眼睛，扫了一眼马车里的几个俊俏的少年。

    她本打算趁机把雪月救出，其他人都不理会。但看着和她年纪相仿又哭哭啼啼地几个少年，心不免一软，暗想，若是可以，一块救走也好。

    “别哭了！哭有什么用？”雪月小声说道，本是劝慰的话，却没效果，哭声依旧。

    一个少年抹着眼睛，哽咽道：“你懂什么！不知还能活几天，不让人活，难道还不让人哭了？”

    韩琅无奈，任由他们哭泣，只是这耳朵不清静。

    “也未必！谁说我们活不了几天？”雪月好像猜到韩琅的不耐烦，对着那几个哭泣的少年安慰道，“兴许，我们运气好，会被人救走也说不定呢。”

    韩琅闭上眼睛。终于安静了。她真的好困，一夜未合眼。

    片刻沉默后，一个冷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：“就算有人救我们，我们也不能走。”

    见众人不解，那人补充道：“我们都有父母家人，我们一逃，他们必然受到连累。你看，他们都不绑我们，不就是不怕我们逃跑吗？”

    韩琅没有睁眼，但心里却对这个冷静的少年高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他们都是良家子，若是逃跑，家人自然逃不了干系。所以，就算有机会逃，他们也不会逃。

    “若是受辱，还不如一死。”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坚决地切齿，“听说是要把我们送给巫师，还不知是怎样下场。若是不堪地苟活，还不如一死干净。”

    其他几个少年，连连点头，很同意他的话。

    韩琅则冷哼了一声，歪了一下头，继续她的调息休整。

    “死太容易了，也太窝囊了。”那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，“留着性命，还能争一争。若是死了，可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
    韩琅忍不住睁开眼，看着那冷静说话的男子。相对于那些哭泣胆小的少年，他眉眼更冷傲成熟些，看不出任何的悲戚，带着从容地淡然。

    那人同样向韩琅投来探究的目光，目光在空中相对。他冷冷地看着韩琅，道：“小哥，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？”

    韩琅一惊，她上车并未说一个字，他如何看出她是外乡人，连那青楼老板并女将官都没发现她与众不同。

    那人淡淡而笑：“我们这里的男人，绝不会像你这样抱着半露的胳膊，翘着腿大大咧咧地歪斜着睡觉。你和我们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韩琅环视了一下车里的其他人，果然都是恭恭谨谨地，带着女孩般的拘束，坐姿虽不是很端正笔直，却没一个和她一样翘着腿，斜躺着的。

    雪月虽然也不是南火国人，但长期的娈童经历，早就习惯了这优雅柔顺的坐姿，看起来和他们并无不同。

    韩琅正了正歪扭的身子，轻咳了一声，坦然道：“我出身青楼，曾经是要饭的。”两句话，就把自己的“与众不同”合情合理地解释了个清楚。

    几个少年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劲了，有鄙视也有同情，更有不解。

    外面的士兵离马车很近，里面的话，都被听得一清二楚，韩琅不打算多说，但也不回避什么。这几个小兵，她还不放心上。

    只是想等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，就带雪月离开，既然其他人走不了，她也不自作主张多事不讨好，索性不管。

    可完美的预算却拗不过变化的迅速，她的计划完全泡汤。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，把她往一个黑洞洞的大坑里推去。

    唐代韦庄的《思帝乡·春日游》

    原文：

    春日游，杏花吹满头。

    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？

    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。

    纵被无情弃，不能羞。

    释义：

    美好的春日，一群年轻人踏春游玩。雪白的杏花被和暖的春风吹落，洒在游玩之人的发上，身上，一派落英缤纷的盛景。青草艾艾的路上，是谁家的少年郎如此丰神俊朗，潇洒风流？小女子真想嫁给他，这一辈子再无遗憾。纵然最后被他无情地抛弃，也不在乎。